我愿意马缨花永远在这光中含笑怒放丨季羡林语录
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。
然而,自古及今,海内海外,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。
所以我说,不完满才是人生。
在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,我走过阳关大道,也走过独木小桥。
路旁有深山大泽,也有平坡宜人;有杏花春雨,也有塞北秋风;有山重水复,也有柳暗花明;有迷途知返,也有绝处逢生。
路太长了,时间太长了,影子太多了,回忆太重了。
每个人的心都是一面镜子,我的心当然也不例外。
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,人生一无意义,二无价值。
走运时,手里攥满了钞票,玩一点小权术,耍点小聪明,飞扬跋扈,昏昏沉沉,浑浑噩噩,等到钻入了骨灰盒,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过一生。
不走运的则穷困潦倒,终日为衣食奔波,愁眉苦脸,长吁短叹,终日忙忙碌碌,被困于名缰,被缚于利索。昏昏沉沉,浑浑噩噩,不知道为什么活过一生。
春则繁花烂漫,夏则藤影荷声,秋则枫叶似火,冬则白雪苍松。其他如西山紫气,荷塘月色,也令人忆念难忘。
我丝毫也没有贬低勤奋的意思。无论干哪一行的,没有勤奋,一事无成。我只是感到,如果没有才能而只靠勤奋,一个人发展的极限是有限度的。
我现在总觉得,一切事情都可以不去作,但却不能不写文章。我并不以为我的文章是干古伟业,藏之名山,传之其人,只不过我觉得这比一切都有聊,都更真实而已。
好多年来,我曾有过一个“良好”的愿望:我对每个人都好,也希望每个人都对我好。只望有誉,不能有毁。最近我恍然大悟,那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影响我一生的四句话,分别是陈寅恪所言:“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”;胡适所言:“大胆假设,小心求证”;梁漱溟所言:“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”;马寅初所言:“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,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。”
未来的路也不会比过去的更笔直、更平坦。但是我并不恐惧。我眼前还闪动着野百合和野蔷薇的影子。
我的本性,不太肯向人妥协,同时,我又怨着别人,不同我接近,就这样矛盾吗?
现在写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?这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是不折不扣的身边琐事,使我终生受用不尽。他有时候能激励我前进。
人有生、老、病、死,是自然规律,用不着伤春,也用不着悲秋,叹老不必,嗟贫无由。
走运时,要想到倒霉,不要得意得过了头;倒霉时,要想到走运,不必垂头丧气。心态始终保持平衡,情绪始终保持稳定,此亦长寿之道。
我认为,我是认识自己的,换句话说,是有点自知之明的。我经常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剖析自己。然而结果并不美妙,我剖析得有点过了头,我的自知之明过了头,有时候真感到自己一无是处。
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其中滋味,实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我个人觉得,文学最忌单调平板,必须有波涛起伏,曲折幽隐,才能有味。
尽管有的文章看起来如行云流水,舒卷自如,一点费力的痕迹都没有,背后隐藏着多么大的劳动,只有作者和会心人了解,实不足为外人道。
世间从不缺少辉煌的花冠,缺少的是被花冠晕染的淡定。
临离开那一栋破房子时,我一眼就看到那条老狗仍然忠诚的趴在篱笆门口,见了我,它似乎预感到我要离开了,他站了起来,走到我面前,在我腿上擦来擦去,对着我直摇尾巴。
我一下子泪流满面,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永别,我俯下身,抱住了它的头,亲了一口。我很想把它抱回济南,但那是绝对办不到的。我只好三步回首地离开了那里,眼泪向肚子里流。
如果读书也能算是一个嗜好的话,我的唯一嗜好就是读书。人必须读书,才能继承和发扬前人的智慧。人类之所以能进步,靠的就是能读书又写书的本领。
我走上了每天必登临几次的小山,我问苍松,苍松不语;我问翠柏,翠柏不答。我问三十多年来亲眼看见我这些悲欢离合的二月兰,他也沉默不语,兀自万朵怒放,笑对春风,紫气直冲霄汉。
只有能做到“尽人事而听天命”,一个人才能永远保持心情的平衡。
这声音时慢时急,时高时低,时响时沉,时断时续,有时如金声玉振,有时如黄钟大吕,有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,有时如红珊白珊沉海里,有时如弹素琴,有时如舞霹雳,有时如百年争鸣,有时如兔落鹃起,我浮想联翩,不能自己,心花怒放,风声笔底。
在人生的道路上,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。与其舒舒服服,懵懵懂懂活一辈子,倒不如品尝一点不平常的滋味,似苦而是甜。
